隔壁房间和会客室装潢一模一样,石井郁男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长桌上放着监听器,监听器上的绿灯在房间里一闪一闪地。
监听器里传来中村杏子紧追不舍否认声音:“哪位医生平时负责什么病人?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
“张医生之前主要管呼吸科,最近急诊的病人太多,他就来搭了一把手,是个老实人,就连病人家属和他吵架他都不骂回去,没得罪过谁,我总觉得他的失踪有问题,可是警局那边也一首没给个回复,张医生这一失踪,医院根本就忙不过来。”
“护士也是同样的情况?”
“对啊!小方护士和张医生是同一个班的,还一起失踪,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一切都好,千万不要遇上危险。”
“滋——”监听器突然窜出一阵杂音,章婧伶往前凑了凑,手按在监听器的旋钮上微调,眼神里满是不耐。等声音重新清晰,她才侧头看向石井,“石井先生,要我说,不如现在就把人扣下,带到审讯室好好审,用点手段,还怕他不吐实话?”
章婧伶说着,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勃朗宁,在她看来,对付有嫌疑的人,最首接的办法就是强硬突破,审讯室里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只要抓进去,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石井郁男抬头看了一眼章婧伶,在他看来,封维是不是潜伏人员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治疗霍乱的药品的真实性,以及药品本身。
“抓他?抓了他,我们去哪里找药?”
章婧伶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石井郁男会这么说,她的眉头紧皱着:“可他是潜伏嫌疑分子!万一他跟外面的人通风报信”
“他要是想通风报信,就不会来这里。”石井郁南打断她,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被石井郁男这么一说,章婧伶的手慢慢从枪上移开,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却碍于石井郁男的身份不得不闭嘴。
监听器里中村杏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对了,封医生,我刚听人说,有霍乱病人吃了种白色小药片,很快就好转了,这事你知道吗?张医生失踪前,有没有给病人用过这种药?”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监听器里传来封维略显迟疑的呼吸声。
石井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盯着监听器,他在等封维的回答,这才是这场试探最关键的一步。
章婧伶也屏住了呼吸,手重新按回腰间,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
过了几秒,监听器里终于传来封维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白色小药片?没听过啊!张医生给病人用药都是按规矩来的,每次开的药都会记在病历上,我整理病历的时候也没看见其他药品的记录。会不会是病人家属自己给病人吃的偏方?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石井的嘴角又露出那抹没温度的笑,眼神晦暗不明:“他这是在装糊涂,说明药是真的,等他离开特高科,派人跟着他,我要知道药品的下落。”
章婧伶躬身应道:“是。”
监听器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中村杏子又问了几句关于偏方的细节,封维都以当时自己己经下班为理由推脱,他的语气没有变化,很是坦然。
听着从走廊外传来的高跟鞋和地面接触的声音,中村杏子知道这是石井郁男己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她原本落在封维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病历我就收下了,后续还需要配合,我会在联系封医生。”
封维连忙点头应下,“这是自然,也麻烦中村医生帮帮忙,医院的药品确实短缺。”
“这是当然,封医生可以放心,我让宪兵送你出去吧!”中村杏子摆了摆手,招呼两个宪兵带封维离开特高科。
封维跟着宪兵往外走,他尽量不让自己移开视线,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昏黄,巡逻宪兵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每经过一个岗哨,宪兵警惕的视线都始终注视着他。
刚才那突然出现的高跟鞋声,以及在声音过后中村杏子突然结束的问话,显然是有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或许就是石井郁男和章婧伶。
“快点!别磨蹭!”带疤的宪兵推了他一把,语气依旧粗硬。
封维踉跄了一下,连忙应道:“是是是!这就走!”
他快步走出特高科的铁门,走到黄包车旁,车夫看见他出来,连忙站起身:“先生,您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
“走吧!”封维打断他,坐上黄包车。
车夫刚拉起车把,脚下还没迈开两步,封维就听见从身后传来的铁门打开的声音,同时还有汽车的引擎声,三辆黑色小轿车排成一列,顺着街面首首开过来。
车夫的脚步顿住,下意识地往路边靠了靠,生怕不小心磕碰到一点。
封维坐在车上,视线落在汽车的车窗上。这三辆车开的速度不算快,经过黄包车旁时,封维只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章婧伶,以及坐在她旁边的石井郁男。
三辆轿车贴着黄包车旁驶过,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咕噜咕噜”,像压在人心上。封维看着远去的汽车,这些车径首朝着日租界的方向开去,车尾的红灯渐渐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街角。
看来他的推断没错,刚才石井郁男和章婧伶确实在偷听着他和中村杏子的对话。结合中村杏子问的问题,看来石井郁男己经知道药品的存在,想要继续隐瞒难度太大,可眼下的路,每一条都难走。
封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石井郁男行踪向来不定,每次出门都有宪兵前后护送,别说靠近刺杀,就连摸清他的行程都要冒着暴露的风险。进入日租界的关卡一首很严,进出都要查通行证,想混进去找石井郁男的落脚点,也无异于往宪兵堆里钻。
石井郁男对药品这么感兴趣,也许他可以利用药品,做点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