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一声带着颤斗与难以接受的低吼，从人教弟子玄都大法师的方向传来。
他面色发白，紧握着太极拂尘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泛白，那双平日里清净无为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混乱与难以置信。
他玄都，乃太清圣人唯一亲传，根脚卓绝，道心通明，辅佐地皇神农氏功德圆满，得天道功德气运。
然而即便如此，他至今仍在为准圣后期的门坎苦苦积累，仍旧无法斩却第三尸！
可那王溟……那个当年曾想拜入人教，却因五行废体未能入门，最终投入截教的失败者……他凭什么？！
先有多宝道人修为精深，稳压他一头，如今这王溟更是后来居上，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一步登天，达到了让他都难望其项背的境界！
混元金仙九重天！那可是堪比、甚至战力超越准圣大圆满的存在！
如今截教两个修士具备准圣大圆满战力，而人、阐、西方教无一仙可与其争锋。
强烈的落差感，混合着被后来者无情超越的羞耻与不甘，如同毒火般灼烧着玄都那颗自诩自持清净的道心。
他辅佐地皇，兢兢业业，是地皇自己不理解人教教义，不遵循他的教导。
才导致他所获功德不够他登临准圣后期。
难道仁德教化，当真不如征伐统一？
是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地皇不配合他！
一定不是他玄都不行！
如此看来，杀戮一道亦有其妙用。
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默念《黄庭经》稳固心神，但那一丝裂痕，已然产生。
太清老子淡淡地瞥了自己的徒儿一眼，并未出言安慰，只是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
有些心魔，需自行看破。
而与玄都那内敛的崩溃不同，广成子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和狰狞。
“混元金仙……九重天……” 他死死地盯着王溟，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骨髓，鲜血依旧不断从嘴角溢出，混合着业力侵蚀的痛苦，让他的面容扭曲得如同恶鬼。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无穷的嫉妒、愤恨、以及被打落尘埃的屈辱，如同岩浆在他胸中翻涌。
他想起了师尊元始天尊的训斥，想起了在逐鹿战场上的狼狈，想起了刚才自己那愚蠢的自我安慰……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都化作了对王溟，以及对整个截教愈发深刻的怨恨。
“不！我还没输！” 广成子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我还有机会！我是颛顼帝师！首帝之师的气运功德，足以让我斩却第二尸，甚至冲击第三尸！只要……只要颛顼能做出不世功业，只要我能引导他超越轩辕……”
一个疯狂而偏执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膨胀。
他看向下方刚刚继位、同样被王溟修为暴涨所震撼的颛顼，眼中燃起了近乎病态的火焰。
必须让颛顼创建远超三皇的功业！必须借助帝师气运，追上乃至超越王溟！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他不再去看王溟，仿佛那样会灼伤他的眼睛，而是将全部的希望和执念，都寄托在了那位年轻的共主身上。
元始天尊将门下首席弟子的状态看在眼里，对王溟和通天的恶感也更甚。
他冷哼一声，一道更为精纯浩大的玉清仙光落下，暂时稳住十二金仙的伤势，随即袖袍一拂：
“此间事了，回山！”
话音未落，便已裹挟着门下弟子，化作一道清光消失于崐仑山方向，连最基本的场面话都省了，可见其恼怒至极。
西方二圣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精光。
接引道人低声宣了句佛号：“众生皆苦，执念难消。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准提道人含笑点头，心道：“原来东方富裕修士也会有心魔难除啊。”
女娲娘娘目光扫过失衡的玄都与执念深种的广成子，轻轻摇头，身影缓缓淡去。
通天教主心情大好，拍了拍王溟的肩膀：“好小子，这次可真是给为师长脸！走，回金鳌岛，正好给为师交流一番那混元之道的玄妙！”
王溟点头应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玄都和广成子离去的方向。他知道，今日之举，彻底奠定了他在洪荒年轻一代乃至老一辈强者中的地位，但也无疑将玄都的嫉妒和广成子的怨恨推向了顶峰。
不过，他并不在意。
混元之道，勇猛精进，何须在意蝼蚁之怨？
混沌，紫霄宫。
那团高悬穹顶、像征着洪荒至高权柄的天道本源虚影，在经历大道爸爸频繁亲临后，本已平复的波动，此刻竟再次如沸水般剧烈翻腾起来。
无数暗金色的法则锁链疯狂闪铄、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铮鸣，一股比之前感知到地、人道初立时更加意外、更加难以理解的情绪，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宫殿。
虚空镜面自主浮现，不再是天道时刻关注的地府幽冥，而是锁定在人族陈都上空。
清淅映照出王溟周身混沌之气缭绕，气息悍然突破至混元金仙九重天的景象！
那独属于混沌法则、能同化万物、重定万物的古老深邃道韵，即便是通过镜面，也让天道虚影周遭的法则锁链发出紊乱的嗡鸣。
“混元……金仙九重天……法则证道？！”
天道虚影中传出的道音，带上了近乎失态的惊疑。
那漠然无情的声音里，透出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惊疑。
他统御洪荒，监察万物，一切修行法门，三尸、功德、信仰……皆在他制定的框架与观测之内。
便是以力证道的盘古旧路，巫族祖巫也终究是依托洪荒天地之力，只能屈服于天道规则下。
可这混元之道，尤其是这混沌法则……近乎要在他制定的游戏规则之外，另开一桌！
更让天道感到一丝寒意的是——
“百年……区区百年？！如何可能？！”
即便是混沌魔神转世，在洪荒天道的压制与轮回洗炼下，也绝无可能在百年内将法则领悟到如此精深的地步，直逼混元大罗的门坎。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天道推演中任何一种合理的可能性。
此子的存在本身，完全就是变量！
镜面中，王溟收敛气息，淡然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与冥冥中的注视者有了瞬间对视。
“五行废体……截教……通天……” 天道虚影中流转过王溟的所有根脚信息。
鸿钧道祖在一旁闭关修炼，忽然感受到合作伙伴几乎要实质化的怒意与忌惮，他低垂的眼眸中亦是精光一闪。
王溟此子，他早已关注，却也没料到其成长速度恐怖如斯。
“先是后土引动大道，分立地道，后有人族气运鼎盛，人道苏醒，分走吾的权柄。如今又有人族修士，以法则另辟混元之道，跳出洪荒框架……”
天道虚影的道音恢复了之前的漠然，但那漠然之下，是十足的杀气，“洪荒天地，何时变得……如此难控了？”
“混沌法则……混元之道……很好。”
天道虚影缓缓旋转，所有的怒意与波澜被强行压下，凝聚成更为可怕的冷静。
“鸿钧。”
“在。”
“加快封神之劫的推动。天地需要一场彻底的清洗，需要重新确立唯一的秩序。”
天道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所有变量，所有不安定的因素，无论是初生的地道，是躁动的人道，还是这些试图跳出管辖下的异数，都需在劫中明晰其位。”
“要么臣服，纳入天道秩序。要么……便如那混沌魔神一般，归于寂灭。”
鸿钧微微颔首：“好。”
两位洪荒至强者意见统一后，便各自闭关修炼。
紫霄宫重归死寂。
陈都上空。
王溟若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三十三重天外的虚无深处，目光平静。
他清淅地感知到了那道超越圣人的意志扫过此方空间。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弧度，并非挑衅，而是一种了然，一种“你终于注意到我了”的平静。
“察觉了么……”
“察觉了，便察觉了吧。”
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玄仙，他也有了问鼎洪荒的实力和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