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秉,你可要加把劲,最好能跟蓬莱那些妖人,在凉州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如此,方显我曹孟德手段!”
赵云率领的百人游弩校尉,在凉州荒凉潦阔的土地上,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已经追踪了数日。风餐露宿,昼伏夜出,与风沙为伴,与寂寞为伍。
他们凭借着老练的追踪技术和偶尔从惊惶牧民口中榨取出的零星信息,艰难地向着目标局域靠近。
终于,在一处早已干涸龟裂、布满鹅卵石的古河道附近,他们发现了决定性的线索!
“将军,您看!”
一名擅长追踪的校尉压低声音,指着河道旁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
那里,密密麻麻布满了新鲜的马蹄印,数量极多,且印痕深重,显示出马匹不仅数量庞大,而且个个膘肥体壮,负载不轻。
旁边还有大量人马驻扎后留下的痕迹——被刻意掩埋但仍有馀温的灶坑,处理得干净利落,几乎找不到多少未燃尽的柴薪;丢弃的牲畜骨头被集中深埋;甚至连人马排泄物的处理都遵循着某种严格的规范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有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不久前曾在此处长时间驻扎休整,而且其后勤管理和营地维护,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和严明的纪律性!
这绝非来去如风、纪律散漫的马贼,也绝非那些随水草而居、营地杂乱的传统羌人部落所能具备的!
“是正规军或者说,是堪比正规军,甚至更精锐的队伍。”
赵云蹲下身,抓起一把带着马蹄印的沙土,眼神无比凝重。
为了确认,他派出了最机警的斥候,借助着古河道两侧起伏的土丘和稀疏的红柳丛掩护,冒死向前抵近侦察。
几个时辰后,斥候带回了更加确凿且令人心惊肉跳的情报。
“将军,看到了!就在前方十几里外的一处背风山谷里,大约有七八百骑正在休整!”
斥候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后怕。
“他们的衣着有些混杂,不少人也穿着羌人的皮袄,但内核的铠甲、头盔、还有战马的鞍具,制式非常统一,绝非羌人能有!
队列整齐,巡逻、放哨、喂马,一切都井井有条,那股子肃杀之气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绝对是经历过血战、训练极其严苛的老兵!”
斥候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补充道。
“还有小的看到有几十个骑士在一旁的空地上演练马术和劈杀,他们的动作快得吓人!纵跃的高度,劈砍的力量,根本不象普通人!
虽然虽然比不上当初那个童飞那么恐怖,但绝对远超寻常精锐!感觉感觉就象是弱化了一些的童飞!”
“弱化的童飞?!”
赵云闻言,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描述,几乎瞬间就将这支神秘骑兵与蓬莱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除了蓬莱,还有谁能批量“制造”出这种拥有非人武力的士卒?
情报确认,此地不宜久留!赵云立刻下令小队后撤到绝对安全的距离。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找来随行的书记官,将所见所闻,包括马蹄印、营地痕迹、敌军规模、装备、队列纪律,尤其是那几十名“非人”骑士的细节,尽可能详尽地记录在特制的薄绢上。
“你,”赵云点了一名身手最为了得、尤其擅长长途奔袭的校尉,将密封好的情报郑重交给他。
“带上两人,换乘最好的马,不惜马力,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份情报送回益州,亲手呈给主公!记住,哪怕跑死战马,人也绝不能停!凉州天大的干系,都在此信之中!”
“诺!属下必不辱命!”
那校尉肃然领命,将情报贴身藏好,带着两名同伴,如同三支离弦之箭,朝着东南方向绝尘而去。
数日后,这份沾满风尘与紧急印记的情报,被快马加鞭送到了益州新都城的顾如秉手中。
顾如秉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展开那薄薄的绢布!
随着目光一行行扫过,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变得铁青,握着绢布的手也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斗。
虽然赵云的情报还算不上彻底摸清了这支骑兵的底细,但其中几个关键点——规模、纪律、专业化程度,尤其是那“弱化版童飞”
已经足够串联起所有的线索,证实了他内心最不愿看到,也最坏的猜想!
凉州确实存在着一支强大的、有组织且训练极其严苛的陌生骑兵!
他们行为模式带有强烈的军事目的,绝非普通的强盗或部落武装。
而其内核成员展现出的非人战力,几乎可以断定,与蓬莱脱不开干系!
这支骑兵,极有可能就是蓬莱暗中培育、或者用某种手段完全掌控的私人军队!
“蓬莱你们果然贼心不死!竟然真的在凉州藏了这么一支毒牙!”
顾如秉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砚乱跳。
他立刻命人急召鲁肃和邓艾前来议事。
很快,鲁肃和邓艾匆匆赶到。
顾如秉将赵云的情报递给二人传阅。
看完之后,鲁肃和邓艾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鲁肃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主公,情报若属实,那事情就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了!蓬莱若仅仅是在幕后操控,尚可周旋。
但他们若是亲自培育或掌控了一支如此强悍的军队其目的,恐怕就绝非仅仅割据凉州一方那么简单了!”
他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划过凉州的位置。
“凉州地处西北要冲,连接关中、汉中、西域乃至羌胡之地。若让蓬莱在此地站稳脚跟,凭借这支军队和其诡谲手段,他们完全可以搅乱整个西北局势!
届时,他们可以南下威胁汉中,切断我们与西域可能存在的联系和商路;可以东进骚扰三辅,震动关中;
甚至可以借助羌胡之力,成为插在我军背后,乃至整个大汉版图上的一颗致命毒钉!
此患不除,我等在益州与曹操争得你死我活,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为人作嫁衣裳!”
鲁肃的分析,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了未来最危险的局面。
顾如秉听得心惊肉跳,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不行!绝不能让蓬莱在凉州成势!”
顾如秉霍然起身,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益州之事,暂且交由尔等与曹操周旋!孤要亲自赶往凉州,会一会这支蓬莱训练出来的鬼兵,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大能耐!”
他性格中那份果决甚至有些刚愎的一面此刻显露无遗,一旦认定威胁,便欲亲临险地,亲手将其扼杀。
“主公!不可!”
鲁肃见状大惊失色,几乎是扑上前一步,拦在了顾如秉面前,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尖锐。
“主公万万不可亲赴凉州!此乃下下之策啊!”
顾如秉眉头一皱。
“子敬何出此言?凉州之患,迫在眉睫,孤岂能坐视?”
鲁肃连忙拱手,语速极快地分析道。
“主公!请您冷静思之!第一,益州战事未平,曹操虎视眈眈,您若此时离开,军心必然动摇,若曹操趁机猛攻,新都危矣,益州战局恐一朝崩坏!
第一,凉州情况不明,敌暗我明,蓬莱在彼处经营多久?除了这支骑兵,是否还有更多埋伏?您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也是最重要的,您乃三军之主,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若有闪失,我等该如何是好?
这匡扶汉室的大业,又将托付于谁?!”
鲁肃的劝阻如同醍醐灌顶,让顾如秉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用力揉捏着眉心,强迫自己以更理性、更全局的角度来审视凉州的危局。
鲁肃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连忙趁热打铁,进一步分析道。
“主公,请您细想。
如今凉州局势如同一潭浑水,深浅难测。
蓬莱之人躲在暗处,我们对其具体实力、据点、乃至真实目的,都知之甚少,此乃敌暗我明,是为第一大不利。”
他顿了顿,继续道。
“所幸,子龙将军及其麾下百名游弩精锐,此刻也藏在暗处。
他们如同潜入深水的鱼,正凭借着其高超的侦察与隐匿技巧,一点点地拨开迷雾,接近真相。
这才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所在!”
顾如秉微微点头,目光投向地图上凉州那片广袤的局域,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赵云等人正在风沙中艰难前行的身影。
鲁肃的声音愈发恳切。
“主公,您若此时亲赴凉州,目标太大!以蓬莱之能,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察觉您的行踪。
届时,他们只需顺藤摸瓜,子龙将军他们在暗处辛苦创建起来的一点优势,将瞬间荡然无存,甚至可能因此暴露,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而您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凉州,面对隐藏在暗处、手段诡谲的蓬莱,岂不是自陷于龙潭虎穴之中?
这非但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会让我们彻底失去眼睛和耳朵,甚至可能赔上您这万金之躯和子龙将军那支精锐!此乃亲者痛,仇者快之举啊!”
顾如秉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心中何尝不明白鲁肃的担忧?鲁肃劝说他,固然有保护他安全的考量,更深层次的原因,确实是不希望他与蓬莱过早地、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直接冲突。
但他此刻思考的,却不仅仅是个人安危。
“子敬所言,确有道理。”
顾如秉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清明。
“孤方才确是有些心急了。细想之下,孤此刻前往凉州,于大局而言,确实弊大于利。孤对凉州情势的了解,甚至远不如子龙。孤去了,除了能亲眼看看那片土地,又能做什么?无非也是从头开始收集情报。
而论及收集情报之能,孤又岂能及得上子龙和他麾下游弩校尉之专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对自己说。
“既然孤去了也帮不上实质性的忙,反而会暴露子龙他们的行踪,给他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那孤又何必去做这个累赘?
眼下,信任子龙的能力,耐心等待他将更详尽、更内核的情报传回,方是上策。”
想到这里,顾如秉心中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转过身,对鲁肃道。
“就依子敬之言。凉州之事,暂由子龙全权负责探查。益州这边,我等需更加稳固防线,同时加紧筹措物资,训练新兵,以备不时之需。
一旦子龙那边有确凿消息,再议下一步行动不迟。”
“主公英明!”
鲁肃见顾如秉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顾如秉为凉州之事焦虑权衡之际,远在万里之外的安罗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吴王孙坚也正对着刚刚送达的、来自周瑜的密信凝神沉思。
信使风尘仆仆,将密封的竹筒呈上。孙坚拆开火漆,取出绢信,周瑜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信中,周瑜简要汇报了益州前线与曹操陷入僵持的现状,但更多的篇幅,则用极其凝重的语气,描述了顾如秉对凉州异动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关注,以及他暗中调派最精锐的游弩校尉潜入凉州的举动。
周瑜在信中反复强调“凉州恐生巨变”、“蓬莱所图恐深”,并强烈建议孙坚立刻向安罗帝国与凉州接壤的边境局域增派兵马,加强戒备,以“备不虞之变”。
放下密信,孙坚靠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座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鎏金的扶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对于凉州目前具体乱成什么样子,那些神秘骑兵究竟有多厉害,他其实并没有太多切身的感受。
毕竟,隔着千山万水,只要蓬莱没有正式要求他履行契约出兵,凉州的事情在他看来,就还是“别人家”的麻烦,与他安罗帝国关系不大。(本章完)